蟲二

同穴

 

解语花一直认为，像吴邪这种二世祖，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圈子里的。

这个认知从第一次在饭店见到吴邪开始，就在心底扎根。

那时候坐在对面总是偷偷打量他的吴邪，被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护着，一副没心眼的样子，说好听点叫天真无邪，难听点，那就是傻不拉几的。

 

不过，这个傻不拉几的家伙打人还挺熊的，在老宅那一拳头打得他差点肿着鼻头去唱戏。也因为了不打不相识，吴邪那家伙好歹还是想起了一点点小时候的事，对于那段男不男女不女的记忆，也不知让吴邪记起来算好事还是坏事。

然而吴邪带给他的意外还远不止“打人很熊”，在随后的四川之行中，解语花看到了更多，比如说能赶走头发的血啊，比如说开玩笑他会真的相信啊，比如说能于他不在的情况下跟怪物肉搏……比如说，那份独属于吴邪的仗义和天真。

是的天真，在道上混久了的人，只会把普通人心中那点小善良，称之为天真，这个词在他们这个行当里，就是贬义。

所以吴邪这个二世祖，终究还是没有打破最开始的认知，他不该留在这里。

 

可是他却要执意留下，为了那个不该追寻的真相，为了失踪的胖子和张起灵。

虽然解语花给了吴邪一个选择，但没想到会被他采纳，在接到吴邪的短信那一瞬间他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人，这个天真的二世祖居然可以为了救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冒那么大的险，冒这个把性命赌出去的险。

他当然不相信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，他想吴邪绝对是存有私心的，这个私心有可能源于对真相的执迷，也有可能是对某个人。

张起灵，这个人也许对吴邪的意义，比他自己想象得还重。

 

他突然决定帮吴邪了，他很好奇，他想看看，吴邪为了那个毫无意义的真相，为了那个冷面冷心的小哥，还有那个胖子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。

所以他拖上秀秀，带着人赶到了杭州，在见到吴邪那一刻，虽然那小子与潘子都狼狈不堪，但解语花还是觉得自己恍惚间看到了真的吴三省，他记忆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吴三省。

吴邪，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，却不是为他自己。

他觉得有趣，心中除了对这个竹马的好奇外又添加了些什么，之后他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？他变得期待起来，嘴里吩咐着手下：“送三爷去老地方，遇到王八邱，直接打死，算我的。”

 

等到一切顺利组织安顿好，已是在赶往巴乃的火车上了，他躺在吴邪对面的铺位上玩手机，夜晚的车厢沉静下来，他抬眼看车窗旁的吴邪，顶着那张吴三省的脸吸着烟默默发呆，他想了想，终是没有开口，吴邪心里究竟装着什么，他一点兴趣都没有。

待到吴邪把那支烟吸得只剩一小半时，才自言自语地说起来：“我在想，如果这次能顺利找到小哥和胖子了……”

这块地方就他与吴邪两个人，既然如此了他只好放下手机，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听众，让他继续说下去。

“如果他们还活着……或者，他又失忆了……怎么办？”

吴邪依旧看的是窗外，似乎并没有真心诚意要询问对面那个听众的意见，不过解语花笑了起来，用手机指指床，道：“直接打晕，扔床上去，要是醒了要杀人的话，算我的。”

吴邪这才转过头来看他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，声音却是有一点颤：“可是我找不到他……”

——面具下的那张脸，说不定比哭着还难看。

这段对话戛然而止，解语花站了起来，走到吴邪身旁，拍着他的肩膀说：“把烟借我抽一口。”

“可是唱戏的抽烟……”

没等吴邪把话说完，他直接从对方手中抽走烟，放进嘴里，深吸了一口。

这烟，是苦的。

火车进入一个隧道，车窗外的星空很快被黑暗遮盖，车厢里，只有那一点烟头的火光，泛着刺眼的红。

 

后来，他们从巴乃的人那儿得知，胖子和那小哥的最后线索，在一个墓里。

里面大概是很危险的，反正为了找两个人并不值得他这个解家当家去冒险，不过为了帮自己的竹马，他也没什么不乐意。

可是吴邪阻止了，说这是他自己的事，临进墓时对他说，小花，我要是死了，就随便找个地埋了吧。为了个男人追到这么远还把命给赔了，我爸妈那死脑筋要是知道了，非得气死。

他点了点头，算是同意了，于是吴邪安心一笑，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。

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墓道中时，他还是想，自己这个竹马，果然还是不适合与他们这类人为伍的。

 

五天后一个雨夜，他的一个手下匆匆来到驻扎的地方，附在耳边对他说了些什么，他皱起了眉，带着人赶紧朝那墓赶去。

那个夜晚雨下得很大，一路泥泞，手下小心翼翼的在前照明，后面的要为他撑伞被他挡开了，等赶到墓道入口时，已经浑身湿透。

雨中跪着一个男人，上身没有穿衣服，裤子也烂翻翻的，墨色的麒麟顺着他的脖子一直延伸到背部，雨水并没有将他身上的血迹完全冲刷干净，他就那样跪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仿佛雕像一般。

解语花上前一步，看到了男人紧抓在怀里的人，吴三省的面具早已不在，吴邪苍白的脸上找不出一点生命的迹象，他的双眼紧闭着，像是在四姑娘山的每个夜晚他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样子。

他总算能走出这个圈子了，解语花想，这样也好。

 

“张起灵，你死了没有？”从地上捡起这人扔下的刀，是一把好武器，解语花掂量着，见张起灵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，也不知是痴了还是傻了，或者又是大脑格盘了？刀尖指向背部麒麟尾巴的位置，那里再进去一点就是心脏，如果就这么刺进去的话，就算是天下无敌，也会死的吧？

死了的话，也好。

黄泉路上吴邪找不到你，会难过的。

在那边，我也没办法再帮他来寻找你了。

往前一推，刀子以毫不犹豫的力道插进了那个男人的心脏，对方也很配合的也没得一点反抗，甚至连疼痛，也像是感觉不到了。

听着身后手下们的抽气声，解语花又使了一把力，让刀尖将背部整个刺穿。这个动作流畅无比，再狠狠地抽出来，血肉与刀面摩擦的声音，与雨声融为一片。

“花爷……”将刀丢到地上，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纸巾，擦干净手上的雨水和血以后，不再想去看地上两具尸体。

“收拾干净了，吩咐北京那边把秀秀和霍老太送出国，回去跟道上的说，此后老九门，唯剩解家。”

“是，花爷。但是这个……”手下有点胆战心惊的指了指地上的尸体，似乎还是有些怕那个活着时无所不能的男人。

“随便找块地，葬一起吧。”

 

让手下为他撑上伞，他点燃了一支烟，望向漫天的雨幕。

这也算最后帮你一把吧，省得你以后又到处去找他了。

 

—END—

还能找出来我也是满拼的……